旧时辞

【长顾】绵绵 (END)

甜饼一发完。

人物属于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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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枢院收到新皇立即启动蒸汽铁轨车的命令时,奉函公颇为疑惑地问他的得意弟子:“小葛,之前殿下……哦不,陛下他,不是说咱们这铁轨车不急着启用,再好好改一改也无妨吗?”

 

葛晨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两江大捷,彻底收复江南指日可待,但大梁新皇显然不是什么好大喜功之人,两副鹰甲就能亲自飞往前线,没道理回程却要搞这个排场。

 

紧接着,临渊阁的木鸟便飞了进来。

 

长庚一改他从前以木鸟通信时言简意赅的习惯,事无巨细地吩咐了一堆:蒸汽铁轨车上只需带几个心腹便可,臣僚与多余的侍从一概不必,出发之前去安定侯府上找霍将军收拾几件软和的衣服,回程时一应不许任何人来迎,最后还絮絮叨叨地嘱咐列了一堆药材要他带上……

 

葛晨双眼发直地读完,终于福至心灵地解开了自己和老师的疑惑。

 

“许是……陛下体恤大帅征战辛苦吧。”

 

葛晨领了旨,丝毫不敢怠慢,先是大摇大摆地冲进太医院,狐假虎威地搬走了最好的滋补药材,再跑了一趟侯府,在霍郸心照不宣的表情里抱走了一包颇为奢靡、看上去却不显山不露水的衣裳。

 

当夜,蒸汽铁轨车一声长鸣,从京畿重地轰然出发,穿过茫茫夜色,驶向南方局势初定的战场。大量高纯度的紫流金燃烧着,散发出一点不明显的香味,飘过河山南北的平原与丘陵。

 

葛晨算着日程与时间,忍不住对这一趟庞大的耗金量暗暗咋舌,心里盘算着到了江北,必得跟陛下好好说道说道。

 

谁知他刚到江北,一口气还没喘匀,先被新皇陛下那一张阴沉的脸吓了一跳。

 

葛晨默默地朝着曹春花飞了个眼神:这是什么情况?

 

后者千娇百媚地回给他一脸泫然欲泣的委屈:大哥已经这样好几天了。

 

陈轻絮本就话少;沈易半是因为见着了陈姑娘成了个半哑,半是被陛下震慑的;连带着心大如斗的何荣辉都觉出了不对,嗓门小了一多半——整个江北大营愣是比战前还紧张,生生搞出了一种空气凝固般的噤若寒蝉。

 

其实长庚倒不是故意摆脸色。该处理的政务他照例条分缕析地处理,身为九五之尊坐镇军中,也并不多干涉顾大帅已经移交给沈易的军务。姚镇来了两回,这家伙前半辈子过得韬光养晦,秉着一颗有才却怕死的心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如今深知新皇与隆安皇帝的不同,立即将“忠君爱国”“鞠躬尽瘁”刻到了脑门上,暌违多年的政治抱负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赶着想多与皇帝说上几句话。

 

想法很美好,长庚也客客气气的不摆什么君王架子,颇深入地与他交流了几回战后江南如何重建,经济民生如何复苏。可姚大人何等人精,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位年轻的皇帝话音里不太明显的沙哑和眼下的青色,顿时也吓得不敢再来打扰了。

 

所有的天子近臣都忍不住想着同一个问题:顾大帅到底什么时候才醒啊?

 

顾昀不醒,长庚哪怕装得再正常,脸上的温和笑意也跟画上去似的,在熟悉他的人眼里看来,浑身都散发着忧心忡忡的气息。长庚一开始还想表现得不这么……那个啥,发现并没有人买账之后也干脆认命了,诚实诚恳地将嘴角垮了下来,无事便守在帅帐里,夜里就往顾昀身边一趴,似乎除了等他醒来,全天下都没有更重要的事了。

 

直到铁轨车到了,新皇代替提前回京的主帅给为大梁战死的英魂祭酒三杯,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安定侯一头钻进车里,下令即刻回京。

 

当然,这个“众目睽睽”也仅包括那几位近臣们,是以西洋人在后来的两个月中被沈将军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地乱窜时,骂街的时候提到最多的名字也依旧是大梁那位名震天下的顾将军。

 

但彼时顾昀已经在侯府里躺着养伤了,并不知道自己又平白遭了许多咬牙切齿的咒骂。虽然来自洋毛子们的咒骂只会让顾帅睡得更香就是了。

 

降表随着巨鸢进了城,江山和人民的自愈之力在太始一朝日新月异的德政之下星火燎原,朝臣们彻底从一边掉头发一边担心亡国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皇帝陛下收到了一封不同寻常的折子。

 

礼部尚书引经据典地扯了一堆,最后对着皇帝总结陈词:“如今后位空悬,京中世家闺秀众多,不知有哪位能稍稍得陛下青眼,必是三生有幸。”

 

长庚哭笑不得地翻了翻老尚书的长篇大论,心道这群老东西果然是不能闲着。

 

皇帝咳了一声:“什么后位空悬,先帝的皇后不还好好地住在宫里么?”

 

老尚书面色变了几变,惊恐万分地跪下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长庚心烦地摆摆手:“朕不是那个意思,爱卿想到哪里去了。”

 

老尚书抹了把头上的汗:“皇上恕罪。”

 

皇上才懒得治他的罪:“此事朕心中有数,无需你们替朕操心,退下吧。”

 

侯府仲夏黄昏,当朝皇帝悄没声儿地从后门溜了进去,穿过新近收拾好的小花园,不高的亭子里摆了一张软榻,顾昀正在上面躺着。

 

这是一天里最舒适的时候,石桌上放了半杯喝过的热茶,不知是不是夕阳的缘故,将军清俊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看上去不再令人那么揪心。顾昀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只不过底子养回来没那么快,还是容易倦,但他睡得很乖,身上还盖着一件长庚的披风,一只手搁在自己身前,掌中还攥着那白玉笛子。

 

长庚小心翼翼地想将笛子从他手里抽出来,谁知这一动,顾昀竟迷迷糊糊地醒了。

 

“回来了?”

 

长庚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这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好叫他听见。

 

顾昀眼睛睁开一条缝,露出点湿润的水光,然后笑容让他俊秀的眼睛弯成月牙般的弧度。他懒洋洋地偏了偏头,在长庚脸上亲了一下。

 

“义父今天这么主动?”

 

“是啊。”顾昀顺着长庚的力道张开手指,让他的指节一点点扣进来,“陛下为我大梁操劳了一日,怎么能没点甜头呢?”

 

长庚深吸一口气,一手扣着他的手,另一手撑在软榻的另一边,缓缓俯下身去,不加诸一点重量地覆在顾昀身上,极其温柔地与他吻到了一处。

 

顾昀眨了眨眼,在两人纠缠的吐息之间含混道:“其实你不必这么小心……”

 

怎么可能。好不容易才得囫囵将他从河山重担下偷回来,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他不敢在顾昀身上冒哪怕一点点风险。

 

顾昀心下跟明镜似的,但也不说穿,伸出一点舌尖,在皇帝上唇灵活地一挑。

 

长庚的呼吸显而易见得重了。

 

“这么不禁逗。”顾昀低笑道,一手在他胸前一摸,“从宫里装了什么好东西回来,硌得我难受……”

 

他如今金贵得很,一本稠面的奏折都能硌着他。

 

这是我惯出来的。长庚心满意足地想道,简直甜蜜得不知怎么好,只想变着法子将人宠上天去。

 

顾昀一点不跟他讲什么君臣之分,伸手到他家陛下怀里将那东西掏了出来,惊讶地挑眉:“奏折?别是我长久不上朝,被哪位英雄好汉参了一本吧?”

 

“不是。”长庚笑道,“你瞧瞧便知道了。”

 

顾昀“唔”了一声,摸出一片琉璃镜戴上,打开一看:“嚯。”

 

长庚绕到后面,给他按摩着太阳穴,明知故问道:“怎么?”

 

“这老东西。”顾昀专拣长庚爱听的说,“赶明儿等我好利索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宰了他。”

 

长庚大笑。

 

顾昀拿着那奏折,反手往陛下身上一拍:“你能耐了,拿这东西给我看,专程添堵来的?瞧瞧这列的姑娘小姐一长串的,选皇后?三宫六院全住满都绰绰有余了吧?”

 

“那与我又有何干。”长庚忍不住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吻,“义父,我是想请你拿个主意。”

 

“我拿什么主意?陛下爱娶便娶,自古以来君王负心薄幸的事多了去了,臣自知年老色衰,只好……”

 

“顾子熹!”

 

顾昀调度出一个几可乱真的伤感表情:“啊?”

 

长庚明知他是装的,还是看不了他这样,忍不住拥着他将人连着披风裹到了怀里:“前次蔡老将军上书,字里行间提了两句,操心自家儿子的婚事。那文书原是送到你手上的,估计蔡将军也不好意思直接跟我请旨给儿子赐婚。但当时你精神实在不好,那阵子我也忙,没顾得上跟你提。今日忽然想起,不如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

 

“嗯……”顾昀沉吟片刻,“此事有些复杂。”

 

长庚:“为何?但凡合适,我并不介意武将文臣联姻……”

 

“不是说这个。”顾昀腻腻歪歪地跟他靠在一处,将皇帝两指握进手里摩挲,“除了生辰八字,出身人品,这相貌也万万少不得吧?就凭一纸姓氏门第,我能看出什么好赖来?不如你回头告诉礼部尚书那老家伙,着人将画像送上来,那我倒是能好好给小蔡将军挑一挑……”

 

长庚听得额角青筋直跳,连带着手臂都收紧了两分:“……你可有两分正经的?”

 

顾昀十分自然地接道:“若是对着陛下,莫说两分,臣有两百分正经。若是对着旁人嘛,那自然不必也不敢上心了。”

 

这人又开始了。

 

长庚没好气道:“吃饭!”

 

年底小蔡将军从回京述职,迎头被刚从府里放出来上朝的顾大帅一派殷殷的目光兜头一望,一句话没说完先打了三个磕巴。

 

谁知陛下对他早在日常上报的折子里说得明明白白的军情也无甚点评,末了只嘱他好好歇几天,京里有什么亲朋好友多走动走动。

 

“若是跟沈易似的长成个榆木脑瓜,出去可别说是我玄铁营里出来的人。”顾帅道。

 

顾大帅可别是养伤养糊涂了,“我玄铁营”四个字当着陛下也敢张嘴就来,小蔡将军吓得差点跪了,唯唯诺诺地退出去,脚下生风地跑了。

 

“这孩子还小,没开窍呢。”顾昀说,“不急于一时。”

 

长庚回忆了一下自己那时候的心境,隐晦地反驳了一下:“是么?”

 

“是啊。”顾昀道,“若是当年臣能早点开窍,也不必让陛下苦等那么多年了不是?”

 

“不妨。”长庚将他拽到身前,“爱卿如今好好给朕补上便是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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